郑夙听见有什么在窃窃诡笑,从四面八方渗透他,似乎有什么跟他说着——
畜生,你终于忍不住了?
你终于不装好哥哥了?
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郑夙冷静劝诫自己,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趁还未酿下大错之前,他应该及时制止它们的汹涌!
他应该扮演好自己的身份,在大婚合契的当日,以一副体面,稳重,温和的兄长姿态,将自己养大的妹妹,郑重交到挚友的手中,然后说一句你要好好待她,否则做兄长的必不饶你。
那就够了!
不!
那怎么能够?
这是我亲手养大的神宫明珠,我教她穿衣饮食,行走坐卧,观想万物,我教她掌持道法,统御众生,我教她天性得当,如何立于不败之地,我们也曾约定过要彼此前行,今生今世,比起所谓的青梅竹马,从生到死,我们的命运都紧密交缠!
我是她弑杀天道的同谋!
我怎么能容忍,另一个陌生的,让我厌恶的家伙踏足我们亲密无间的领域?
我恨得只想要将他
大卸八块。
郑阴萝,你怎么能……背叛我?你一次次的,你怎么能?
郑夙垂下眼睫。
在天道的步步紧逼下,他不得不去做她的兄长,不得不把她推向她的情劫,她的吟潮纪甚至还是他一手助推而成!纵然她日后恢复阴神姬的记忆,纵然她想起他们之间的过往,她的感觉,还能对他纯粹而毫无芥蒂吗?
至少他不能。
好哥哥撕开了那庄肃端庄的神君表象,如同那些森罗鬼魅,湿淋淋的阴影将阴萝覆盖。
郑夙将那一束鲜红的婚裙逼到床角,更是抬手将那帐钩解下,把那光明又清白的天光拦截在身后,绝不叫它们,窥见他那不得见光的欲望。
就这样吧,郑阴萝。
你就这样待在我的身边。
他知道自己望向她的眼也绝不清白,平日封缄的剑鞘已含露出了半寸的厉光。
她会害怕吗?
他很该考虑她的情绪,但他实在太厌恶,太厌恶她这潋潋滟滟的新娘妆容,太厌恶这一身为别人而披的嫁衣,嫉妒与怒火已经淹没了他的识海,让他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多思。
体面是什么?
体面是废物!
她口中敬奉的完美兄长,只想将这一身碍眼的嫁衣脱下,或者撕碎在他唇边!
对不起啊阴神姬,这一次我要破坏我们的计划了。
郑夙这么想着,从挚友的婚礼夺走自己的妹妹,正常人的心态本该是懊悔,愧疚,羞惭的——
但他竟然。
微微勾了唇。
啊,是啊,他,毫无愧疚,一丝一毫悔过的迹象也没有,他早该这样,他本该这样。
真是让我难过的羞愧心啊,我的妹妹,这可怎么办?
郑夙……笑了?
邪气凛然的,还怪好看的?
阴萝眨了眨乌溜溜的绿蛇眸。
郑夙并没有收敛笑容,他单膝压在床边,握着她的脚踝,仍旧从容不迫与她对视着。
暗潮涌动间,他也在博弈。
她看见他笑了吗?
他含蓄惯了,笑起来的弧度不是很深,或许装作没看见会更好呢郑阴萝,你说是不是?
至少,他可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那一具谦逊有礼的兄长皮囊优雅地脱下,折叠在她身边,这样会不会让她稍微少一些恐惧的情绪?让她稍微宽恕他接下来的罪行呢?
郑夙抬手,轻轻拨弄阴萝耳颊的一对翠冠青珠。
狭细凤眼微眯。
郑阴萝,这可怎么办,我分明还未开始掠夺,就想象起这对耳珠骑在肩头,因我动情摇荡的旖旎画面。
事情要失控了,它要跌向深渊了,你要跟我一起粉身碎骨吗?
阴萝则是好奇张望四方,“郑夙?这是哪里啊?”
即将生什么,或者有什么即将变质,她还在游离之外,郑夙却实在是心知肚明,但他一贯是斯文哥哥装得惯了,
除了出格的动作,竟也是一如往常安抚着她,骇人的波涛都被掩在了他平静的面容下。
“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吗?你以前总在这里睡的,只不过你成年之后,就不再来了。”
郑夙看着她,没有退让一分一毫,凌厉直白得让阴萝都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