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是不会抱她的,他还没有无耻到乱认哥哥的地步,于是他义正词严拒绝了她,“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哥,我是长得有点像他而已。”
真难为她,他竟然从那一具森白脸骨里看出了困惑、不解、失落、委屈、生气等种种丰富情绪。
郑夙把她翻出棺外,拉起棺盖,自己一个人睡了。
醒来之后,他也无视了阴神姬,提起阴锣,再度驱赶起尸兄们,他们要在天黑之前抵达死尸客栈。
当晚,郑夙在床上翻身,又压到了一具小巧骨头,她可怜兮兮地说,“呜呜!碎了!呜呜!哥哥玩碎的!”
“……”
闭嘴呜呜!
他没有那种玩骨头的奇怪癖好!
这爱呜呜叫的小骷髅精神出鬼没,又死不要脸,不管郑夙驱赶她多少次,她总是在消失一夜之后,第二天又整整齐齐、高高兴兴出现在他的身边。
这还缠上他了?
郑夙感到微妙的头疼。
又是一日,海潮洲,雨霁云开,他们路过某家喜宴,郑夙靠着自己出神入化的演技,跑进了小孩桌混吃混喝。
至于阴神姬,这个甩不脱的小鬼,郑夙不想惹出麻烦,就施了化形术。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额心戴着一枚玉桃孔雀玫瑰小佩,颈间坠下白润羊脂玉锁环,琥珀柿蒂花披锦小罗裙,富贵小小姐的模样,她天真纯稚又难掩好奇,反复捏玩喜帖。
“哥哥,这写的什么呀?”
郑夙都懒得纠正她的称呼了,他懒懒支着脸,吃了一枚酥合丸,这才慢吞吞瞟了眼。
“唔,结两姓之永好,缔夙世之姻缘。”
“咦?我懂啦!”
阴神姬快活合掌。
你个小鬼又懂什么啊?郑夙
无语。
忽然,她热烘烘的,泛着樱桃色的笑脸贴过来,眸彩亮晶晶又粉汪汪,“我跟哥哥出自一脉,是一个姓的,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姻缘是不是?”
郑夙:?
这是哪里来的歪道理?
郑夙被甜丸哽噎住,差点当场送走。
他好不容易咽下去,扯起阴神姬的脸,反复洗脑,“我是你哥,我们是不可能的!不对!我不是你哥,我们也是不可能的!反正我们是不可能的!我对你这乳臭未干的小鬼可没有兴趣!所以不管我是不是你哥,都没有可能的,阴神姬,你听没听懂?”
小鬼有些生气他的否认,又很记仇,把他盘里的酥合丸全夹走了,气鼓鼓塞进自己的腮帮里。
等到宾客人群散去,阴神姬的脸颊腮肉高高鼓起。
啧。
像吃撑的蠢花狸。
郑夙看得好笑,“塞那么多嘴巴不累?”
她气鼓鼓瞪他。
郑夙就把手伸到她下颌骨,难得温柔一回,“难受就吐出来。”
她就真的像小金鱼那样,脸颊埋向他的掌心,嘟噜噜吐着小金珠泡儿,吐到最后,她嘴里只剩下一枚青红丝甜丸,还咕哝着,“团圆丸子,都给哥哥,哥哥要跟我一辈子团团圆圆的!”
郑夙:“……”
这叨叨咕咕的,像是在给他下什么可怕的降头。
等作法完,阴神姬一口咬爆香丸,玫瑰芝麻白糖滋滋溅出,香甜浓郁的气味,又仿佛某种血案现场。
她吃不出什么甜味,只是觉得好玩儿,凭借心意胡闹。
郑夙叹了口气,竟是那么自然而然的,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少女唇柔嫩软滑的触感让他微微有些异样,他一个停顿,直接将帕子塞她嘴里,恶声恶气,“有手有脚!自己擦!”
“呜呜!”
她叼着帕子,怪叫两声。
郑夙又把阴神姬的外皮扒了,还是这一副空荡荡的白骨来得顺眼。
回程,郑夙心有所感,看向周天星辰,主星的太阳星生微妙的侧转。
——要回去了。
他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仔细想想,他在这里不知不觉竟然过了百年,习惯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