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轿八人虽分属不同派系,却无一例外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两耳失聪的聋子。
若在这当口,有任何人路过此,定会觉得这画面极为诡异。
当然在见到这幅画面后,那人也休想活着离开此。
有金漆飞凤图案的轿中,坐有一身着锦绣宽袍,面颊丰润、肤质光亮白皙、两鬓微白的男子。
而另一轿中之人则是身穿深紫长袍、头束高冠、长眉修整、蓄有美髯、从打扮到穿戴都规规矩矩。
两人都是过了知命年纪的中年人,站在一起的话,面相上至少差了十岁,可以兄弟相称。
只可惜以二人目前的身份位以及站位,此事是永远不可能生的。
于添是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
第五侯则是奉国将军监管西厂。
从职权大小而言,于添稳压第五侯一筹。
但一个本是空有虚衔而无实职的在朝武散官,能做到与有“内相”之称的堂堂掌印太监掰手腕,第五侯之手段可见一斑,无人敢起小觑之心。
事实上,第五侯很不喜欢自己这个“第五”姓氏。
整个家族似乎总因这个姓氏在关键当口时运不济,对自己来说影响尤甚。
族中同辈中他排行第五。
武举时他名列第五。
过门妻子来自于彼时中州第五富有的世家。
要是万事皆第五,他第五侯也不是不能接受。
偏偏在最为重要武官分封中,他连个第五都没排上。
中州外夷战乱平息后,朝廷论功行赏,封了个护国五虎将。
以镇东将军梁飞雄为,而后是镇北将军贺兰,西北镇边将军崔平,西南镇边将军石鑫,以及镇南将军牛轲廉。
他第五侯自认比不过前三者,可后边两个他可不认为该在对方之下。
他心中有怨,家族怕他惹事,便要他在朝当个闲置。
他没有反对。
他一直蛰伏着,直到机会到来。
当于添近水楼台,通过东厂的先优势对朝臣乃至各方官起攻势时,他也闻风而动。
于添有于添的优势,他有他的手腕,好歹是争了个不落下风。
第五侯素来看不起没把子的阉人,现在仍有看不起的底气。
于添也从来都看不顺粗鄙武夫。
两个互相看不起而又权倾朝野之人很少私下会面,只有为达某一目的,迫于无奈得相互协作或是妥协,确实得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时,才会出现当下这一幕。
二人相识至今以两轿私会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一次是为了除掉那个远在西南一端、却如心中刺的石鑫。
最近一次,则是在巽风谷惨案生后,在百花大会召开之前。
这回显然是三枚少林金印的份量实在太足了。
加之可利用此事布置些陷阱来对付双方而今共同的敌人,于是乎值得这么一次私会。
其实这些事二人本也可借着早朝散会后的功夫,把各自索求挑明,相互让个步,便能把事敲定。
怎奈延帝精神状态日渐萎靡,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连五日一朝的早朝都支撑不住,前日取消了朝会,改十日一朝。
二人深谙时不待人之理,很快便约定了此次会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