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纵然眼下这几人虽异论颇多,但到底殷错才是一手总掌军国大权的兵马使,行伍之间军令如山,霍筠等人固然心中不懑,亦也是依命遵从,并不悖逆主帅之令。到了次日,殷错整点营中军士,将诸番用兵悉数再细细说与诸将,诸将虽然将信将疑,但最终仍是被殷错说服,依言行事。
北地冷风飒卷,天气日愈严寒,大雪飘落,当日殷错策马回营,大氅上雪花一片,天益寒,他心益坚,在此天寒地冻之际报了必死决心驱逐胡虏,收复故土。
择日起兵,殷错升帐令,挑选军士之中强健、善射者三万人,为主力军,前至池阳城进,令殷钏、霍筠管领一万兵马,为右军,往白翊山的东山麓埋伏。再令袁伯当、薛牧野再领一万人马,为左军,往石安夹击。一众粮草辎重则悉皆都堆积于山南平麓,另教霍筠领五千军士看守。
大军行军已至,分拨甫定。
此时天上乌云密布,几乎见不着星光。军中领军大将悉数临阵督战,殷错居中而立,手中紧握义符剑,脸色凝重,但听三声轰然炮响,大军直迎番营前。
突然之间,远处番营亦传阵阵号令之声,但听马匹嘶鸣,白狄骑兵漫山遍野,难见尽头,一如白狄人围猎之时,成排厚重如小山般的重甲兵直冲过来,正是弥里石烈号令白狄军中诸千夫长、百夫长,出营迎敌。
白狄铁骑自四面八方杀来,径直往至中军所在,意图阻断头尾。殷错又即传令,号旗一挥,只见薛牧野领着五千名轻装军士手持火箭火炬,朝着白狄的重甲兵冲来,跟着又见战车二千辆满负芦苇干柴,驾车的士卒一将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点燃之后,便即弃车跳开,跟着后边飞箭如雨,霎时间火舌舐动,无数战车化作了烈焰,好似千万条火龙蜿蜒而至,只烧得战场上亮如白昼。
一众火箭火炮火炬俱焚烧起来,往白狄兵阵里飞来,炎火腾腾,前锋的重甲兵全副武装,盔甲笨重,哪里躲避得及,顿时烧得焦头烂额,铁片融入熊熊火焰之中,化为铁水,将无数白狄兵烫得皮脱溃烂,一片片惨叫声震天响,处处都是焦肉味道。
殷错另引数名副将,领了铁骑五千在后接应,催趱正兵,中军正兵挺起银枪,枪尖雪亮,一片森然,与白狄兵顷刻间厮杀在一处,两方人马各持兵器混战,各有死伤。
此时北风陡然大作,战场上火势更是大张,火舌吹似燎原,向北面席卷而去,烧得哔哔剥剥,楚军欢呼之声顿响,跟着又被无数的爆裂声、炮轰声掩盖住了。殷错趁势进击,命人急往城内送炮石,但听砰砰之声响彻夜空,震如雷鸣。
弥里石烈立在池阳城头观战,但见下方火势甚猛,重甲兵死伤甚多,忙即号令白狄兵变阵,只见一众骑兵训练有素,顿时从锥形阵另分处三拨,一队骑兵先迎上楚军,飞箭如蝗,箭法颇为神通,顷刻间便射死了一片汉军;另一队士卒身手敏捷剽悍,径直举刀相敌,也将汉人砍死不少。
战鼓急擂,又见池阳城中数万兵甲抄出后边,齐攻楚军。数万铁骑有如乌云蔽野,潮水般涌来,杀入楚军阵中,双方各自血拼,直杀到天光。楚军兵寡,被白狄兵数重围杀,兵力大减,顿时阵势削弱,渐有寡不敌众的败象,城楼守军更是炮弩火矢一并轰来,杀得楚军尸骸满场,只有余下残兵各自为阵,奋勇杀敌。
弥里石烈在城头遥见楚军愈渐阵型溃散,尸积遍野,心下大定,冷笑道:“南蛮子负隅顽抗罢了,过不了多久,便要悉数给我们伊特赛的勇士斩在刀下。”
他心怀大慰,正待教军士扛抬酒馔摆设城楼,庆功豪饮一番,却忽听得鼍鼓大喧,蓦然间只见一彪精锐锵锵驰来,从侧翼杀奔到,犹如一条黑龙腾飞而至,蜿蜓趋近,威不可当,骤然间如一柄利刃般直插入白狄骑兵的军阵垓心,直杀得白狄骑兵星落云散,却正是达兰麾下的数万兵众前来搦战。
白狄骑兵眼见得凯旋垂手可得,却骤然间腹背临敌,不过一炷香时间便给黑甲兵杀得七断八续、措手不及。弥里石烈与城上督战部将骤见此突变,不由得面面相觑、惊怒交加。
只听得城下斥候驰入城中,惶急向弥里石烈禀报道:“敌方突袭,眼下已然围困了池阳。”
弥里石烈看着黑甲兵阵之中的大纛上绣着的白鸿鹤,顿时目眦欲裂,伏案而起,瞋恚道:“是达兰那贱婢!”
楚军与达兰所率的黑甲军两相合围,战场形势顿时大变,弥里石烈诸番号令布防,白狄兵也仍是败如山倒,翌日晌午一过,领兵出城的主将也已战死沙场,余兵纷纷退却,终于是败退城中。
殷错一声令下,楚军大举攻城,后方投石机疾如旋踵,矢石犹如冰雹般纷纷向城中投去。接着汉军已然驾起攻城的吕公车、云梯、冲车等等器具,城下人头如蚁,奋勇攀上,纷纷攻向城头。弥里石烈号令守军守御,只见众军士纷纷合持巨木、手拿利斧,将攻车器械推离斩断。
如此攻拒良久,厮杀数日,池阳城防御渐趋薄弱,到得数天后薄暮,已有数百名楚军死士攀上了城头。守军呼声震天,跟着弥里石烈大声喝令道:“放火!”
一队队弓箭手忙即弯弓搭箭,射向已攀上城头楚军,数十名楚军身中羽箭,蓦地从城楼上坠下,摔成肉泥,迫得蒙古援军无法上前,接着又抢出一队卫兵,手举火把,泼下热油倒在吕公车的蒙皮之上,将吕公车燃着,一车楚军亦已葬身火海,哀嚎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