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对陈烟桥的过去更一无所知。
她说这话时候,只有义愤填膺和难以理解。
倪芝看了看赵红,几年过去,还是俏丽水果西施的飒爽模样。她骂咧脏话时候,丝毫没有刻薄和妒忌的市侩模样,反倒是一副对世界真善美的相信,只觉得这些事情只是少数,不该降临在身边。
她不需要了解陈烟桥,就能毫无保留地爱。
倪芝越爱越绝望,越了解越觉不了解。
倪芝替何沚辩白一句,“倒不是,我这个老师,是他走的那位的朋友。她们早认识。”
“妈呀,”赵红理了理,“这都啥事儿啊,哎,妹子,我算理解你了。”
赵红很快缓过来,“那你俩吵架归吵架,咋能就这样放弃了,那不是便宜了那些小浪蹄子。”
俩人都有些不合时宜地笑起来。
倪芝说,“算是共识吧,一起放弃了。他先离开哈尔滨的,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说了分手,他没做什么反应。”
她不愿意说那家似曾相识的火锅店,只低语,“红姐,你后来说的,可能是他一时念起罢。”
“都过了那么久,”倪芝像是说给自己听,“他早干嘛去了?”
赵红一拍脑门儿,“不对啊,我听楼下那何家老头老太太说的,他爷爷过世了。他才回去很长时间,妹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倪芝捂着戒指的手紧了又松,硬生生在手心硌得生疼。
终于在阳光下,那戒指反着光,她抬手拢了拢头。
“红姐,都过去了,”倪芝笑了笑,调侃她,“你最清楚,他不缺女人疼他吧。”
这话说的,赵红都有些害臊,“呸,我以前就是瞎了眼。”
赵红反应过来,“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呀,整不来他,他那种闷葫芦内心又丰富,我是读不懂。还是我家大力哥这种,话少脑子简单的好。”
倪芝噗嗤一声,“红姐,你可别操心我俩,我也一样,我都要结婚了。你跟大力哥可要好好地,等我改天回哈尔滨找你们,可要请我撸串。”
赵红怔了怔,又唉了一声,不知道是叹造化弄人还是叹陈烟桥。
她很快乐观起来,“行啊妹子,姐用的手机号给你拨一个,回头联系。”
赵红走了。
倪芝的笑容慢慢褪去,她才觉自己无意识地把戒指从中指上褪下来,细细的一道环被她捏在手里,不知道能不能绊得住她。
倪芝想她总要看个究竟,不为别的,就算为她踏踏实实安安心心地能戴上这枚束缚她往后余生的戒指。
庞蓓蓓没等到她喊了一个月的小婶婶。
奶茶外卖送到她打针的急诊室,庞文辉接电话时候,倪芝已经上了高铁。
倪芝抱歉,“我要回一趟家,有点急事。”
庞文辉同倪父倪母都熟悉了,“伯父伯母怎么了,我能帮上忙吗?”
“不是,”倪芝只能推脱,“是我那个闺蜜,冯淼,记得吗?她辞职了回家,结果出了点小事。”
“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告诉我。”
“好,你照顾好蓓蓓。”
庞文辉刚说了道别,倪芝喊住他,“哎。”
“嗯?”庞文辉果然还在电话那端等着她,他一向等她先挂断,他声音柔和亲切,丝毫没有半点对她突然消失的不满,“怎么了?”
倪芝不知道自己喊他做什么,是给他一剂定心丸,还是给自己。
“我回来你接我吧?”
庞文辉笑了,“怎么和蓓蓓一样傻,我不接你谁接你?”
倪芝终于说了结束语,“等我回来。”
她说完这句话,便觉得似曾相识极了。
陈烟桥当年匆匆赶回去家里,说的便是这句话。他是不是和她一样,笃定他会回去的,所以叫她等着。可惜他什么都不肯说,不告诉她究竟生了什么事情。她直到今天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是他爷爷去世。他那时候的所作所为,许久不曾理她,不挽回她,显得楚楚可怜起来,虽然楚楚可怜这个词语放在他身上不搭配。
倪芝说完这句话,觉得十分不吉利,想换个说辞,“我……”
可惜她话没说完,庞文辉那边难得先挂了,“蓓蓓要换一瓶打,我先挂了,等我家夫人回来。”
倪芝还像模像样似的,对着已经嘟声的那头,说了声“我会回来”。
和赵红在医院分手,不过是下午,等她站在那条熟悉的街道尽头,这世界放眼望去,已皆尽灯火。
她一路上想了许多,都不及真正隔着有些油渍的玻璃,看见里面那个拎着扫把簸箕的身影。她远远地看他一眼,便知道是他。
门口上的牌子已经撤掉了。
他店里已经打烊了,他和以前一样,关门时候总是亲力亲为。用左手提了桶水出来,那步子就显得吃力了,一瘸一拐。他先投了抹布,把桌子挨个擦一遍。他虽然总是颓废的气质,腰杆却总是直的,舍不得弯一下,不知道擦得细不细致。
随后又蹲下来挨个把板凳翻桌子上去。
最后拖地扫地,好像当年倪芝赖在他店里不走,见到他慢悠悠地,在无人的地方,露出他的瘸劲儿。
她路上想的是,倘若那店子不是他开的,倪芝只当自己想多了。本来就是极不可能的事情,怎会有人这般痴情这般叫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