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关于她的画面越来越多。
还有回忆的画面,她在桌球台前弯着腰,手指翘着戳着杆儿,她往铁桶里扔了支旋开的口红。
陈烟桥的画有个特点,写实。所以凡是回忆画作,记不清的都是模糊的,五官都不怎么细细描绘,只看出来是她。更像铅不知怎么随意涂了几,又像她早已经被揉碎了放在他心里。
倪芝合上本子,五味杂陈。
她又宁愿从头到尾动心的只是她,她救赎他,他成全她。
才不教她这般,对他的心疼更上一层。
心疼他如何在凭吊余婉湄与情愫再生之间挣扎。
倪芝把本子放在枕头旁边,背过去不看他。
陈烟桥替她关了灯,低头在她光滑细软的脸侧轻吻一下,避免胡子扎疼了她。
倪芝在黑暗里再度唤他,声若细丝,“你……”
她不知何时,眼泪从眼角滚落湿了枕套。
“你放下湄姐了吗?”
陈烟桥听声音就知道她又落泪了。
他把她扳过来,语气无奈,“有你这么傻的么?一口一个湄姐。”
黑暗中她游丝般的啜泣声被放大,陈烟桥被她哭声揪住心口。
陈烟桥伏低下去,在她耳畔低声道,“丫头。”
“我不想骗你,我也骗不了你。你记得我说过的话么,那时候没救出她时候,我想的是她无论被救出来是什么模样,我都会跟她过一辈子,可惜你湄姐就是命不好。”
陈烟桥在黑暗中捉了她的手,轻轻在唇边碰一记,他的胡子刮过她的手背,引得倪芝几乎战栗。
“是我命好,又遇见了你。”
他郑重其辞,“正是因为我爱过她,我才比谁都明白。人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担心我会沉湎过去是件没必要的事,以前是你没出现,往后我会比谁都珍惜现世温暖。”
陈烟桥又揉了揉她头,“你不必记挂我的感受,不提她不是忘却,是让她活在记忆里,我们替她好好活下去。”
看倪芝眼底泪光闪烁,仍没有从情绪里出来。
陈烟桥在黑暗中敲了敲她旁边桌子上放的玻璃杯,出清脆的响声。
“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么?我以前总恍惚,以为又是地震。后来就逼自己看着水平面,究竟是不是晃动。”
倪芝心疼得无以复加,想坐起来抱着他狠狠吻他,黑暗中她的唇擦过他滚动的喉结。
陈烟桥按住她,声音哑然,“再这样,谁也睡不了。”
他隐忍着情慾,庄重许诺,“从今往后,我只有两件事,你,和活着。”
最后吻了她一遍。
陈烟桥回到客厅的折叠床前,苦笑着躺上去。
因为年久失修,弹簧都懈了,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跟他这十年过的一样年久失修,想着今天他的小姑娘下巴上一片微红,他抬手摸了摸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