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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2页)

大家习惯了,何意羡吃药像个小孩子,每回都要哄,且一次比一次要求更过分,真系百厌概细路。遂请何先生过来作主,何峙却说:“唔使再讲,唔紧要。”

众人不敢置信:“真系唔紧要?”

“想生定想死只睇自己心情,同任何人都。”

医生讲,唔看诊可以,药一定要食。何峙话今日会食。医生提醒,食药一曝十寒,治疗效果非常之差。何峙:“听日开始每日会按时食药,辛苦你。”说罢就让医护都回去了。

何意羡闭上眼定了定,觉得现在还没有到慌神的时候,人为地把气氛搞得很紧张也没有必要。见步行步,走了再说。可他目前的状态就连撒谎也无法圆满完成。环顾房间,没找到武器。何意羡透过猫眼看了一下,何峙不在那了。何意羡放松一口气,却忽生出一种自己不做什么,颓唐下去,崩盘的局面开始滚雪球越来越大的感觉,忙打开门叫住何峙:“你好不得了啊,我肚子叫你听不见。”

何意羡出门快步朝他走过去,走近了,才知道很陌生似得,保持距离,缓缓地眨一下眼睛。走道丝绸占地,锦缎铺路,到了吃饭的地方,白饴洗锅,宝蜡当柴。香港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何意羡看着这些依旧的富丽华美,撕扇子也作不了千金一笑,越来越心灰意冷。原本为了满心收拾山河,挤出来的明亮样渐渐黯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奴工坐上了刑椅。

何峙平常地说:“看你心里装事情。”

何意羡把一颗方糖沿着杯缘滑进鸳鸯里,眼睛肌无力睁不开:“岂敢岂敢,只是没有睡好,还做噩梦。”

何峙听笑了,眼神和笑容都笃定:“你觉得这始终一场梦。”

“不是吗?彻头彻尾完全是梦,我说得对吗?”梦和现实,阴与阳,把心情捣动得混乱,像杯里的热鸳鸯。何意羡说话时的银匙仍然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在半空晃了一下,像一支银色的香烟。

“显然我不会说你是错的。”

何意羡了解他叔叔,擅玩政治的人不走后悔棋,回头路。很多事当时若决定过去了,事后绝口不谈也不追究。银匙碰了一下杯壁悦耳清脆,何意羡却突生犹豫:“我非要你说呢?”

“那也不要去听。世上有许多事情,唔知好过知。”

吃饭是一种挑战,看看时间坐下才过三分钟。何意羡咳嗽连连,烟瘾作不断。要来一个扁瓶子,里面有威士忌,仰颈喝了好多口。喝空了现何峙没有在看他:“我讨厌你故作神秘。你不对我说清楚,我就一枪崩了你。”

然后把两只手臂都放在桌上,像幼儿园老师前倾着身:“现在几点钟?”

“十点廿八分。”

“我们在哪里?”

“还在维港上。”

“我的外婆呢?”

这只是一个切入性质的问题。何意羡只想问他哥,这能问吗,即便能问也能第一个问吗?

何峙未答。何意羡细嚼慢咽了一会,才说:“你又不理我。”

“我以为你会继续问。”

“…我…我先问这一个。算罢,食饭最重要,其他讲乜都多鸠余!”

“处理了。”

何意羡的五官紧绷继而抽紧,直望他眼睛:“处理是什么意思?”

无一丝闲言赘语:“这好像是世界通用的词汇吧?”

何峙茶不可满,只斟七分;何意羡失仪连夹几著,饮羹不加咀嚼而连菜吞下。

有件难言事,何意羡在牢里时候被关进狗笼看门,病根落下,过于激动就会耳鸣。这毛病他很久没有再犯,现在耳膜传来一阵阵轰击:“我该说你神通广大还是应该要害怕?何峙,你说过暴力是最后的手段不得已而为之,流血只是一种手段,不是目的,难道不都是你自己说的?”

何意羡在怕,怕白轩逸用生命来保护生命,却步人后尘,活不到日出了。一切不过是为了扑火再做无谓的挣扎。心急,吃相便不好看,从食物来就口变成嘴去找食物。又觉得这样会让何峙不悦目,不开心,何意羡站起来:“我怀疑你前世一定是个皇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忘享受。我要先消会食。”

他绕到个头庞大、颜色浓郁的春带彩翡翠屏风后面,只见厨师正将鱼切片,做成刺身。然后恐怖的来了,他居然将鱼放回鱼缸。那条割得只剩胸鳍肌肉的花鲷鱼,继续撑着累累白骨在鱼缸里游弋,诡异极了景观教人心惊肉跳。

何意羡坐回来,挺着身体。

“很新鲜,试试。”何峙将一片鱼放进餐盘。

何意羡只说了两个字:“恶心。”

“是吗?可味道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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