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不紧不慢地说:“人不知天命,大可不必与岁月锱铢必较,非要争夺那一日半日的点滴得失。”
“用我那长孙媳妇儿的话来说,命是挣来的。”
“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一双手可搏出龃龉,也可拼打出一线天地,何须过分担心来日之事?”
“年轻人,当活在当下。”
相爷仿若被万钧巨石一直压着的心头,豁然间像是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有喘息之气涌入的瞬间,相爷愣愣地说:“您的意思是,我忧虑过远了?”
“是忧虑太早了,完全没必要。”
老爷子把冲泡正好的茶递给他,温和道:“皇上是还年轻,可既为君主,一身傲骨就担得起身上的九层冠冕。”
“皇上是领兵从岭南厮杀出来的人君,不是需要人搀扶往前踱步的孩童,所以何必事事物物都想求得尽善尽美呢?”
“纵然是不慎跌了跟斗,那又如何?”
“些许代价罢了,又不是付不起,至于后果……”
老爷子霸气一笑:“贵重如人君,没有陛下承受不起的代价,权当是交束脩长经验,有何不好?”
老臣的护君之心无可厚非,也是忠骨铮铮令人叹服。
但皇上是一定要独当一面的。
在老臣垂垂老矣之际,帝王必须拿出自己绝对独立强硬的姿态,这是江遇白的必经之路。
相爷若有所思地抿紧了唇,等桌上的热茶逐渐失去温度,入口已带涩味。
相爷端起茶一饮而尽,咂摸着舌尖残余的涩,站起来郑重其事地朝着老爷子俯身一拜:“多谢指点,晚辈知晓了。”
老爷子笑笑示意他坐下,谁知相爷坐下又立马把话题往回兜:“那徐明辉拜我门下的事儿,您是同意了?”
老爷子好笑道:“我是真的年纪大了,也不多管小辈们的事儿。”
“相爷既是有意,不妨等恩科放榜之后,跟那孩子谈谈?”
有没有师徒的情分,要准备当师徒的人自己谈了才知道。
徐明辉自己愿意,这事儿就能成。
相爷尽管没当场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想想尤合自己心意的徐明辉还是满意地笑了。
“既如此,我另找那小子谈。”
“另外我还想请您指点件事儿,您看方便与否?”
相爷压低了声音和老爷子说话,不远处的江遇白见了撇撇嘴,突然对着徐璈说:“我立后你要送礼吗?”
相爷今天眼巴巴跟着来,为的就是拜见老爷子,想从老爷子的口中得到关于立后纳妃的建议。
立后纳妃不是家事儿,也不是江遇白一人的私事儿。
无关儿女情长,无关情深义重。
这是需要多方衡量权衡利弊后,为稳定朝局做出的谨慎决定,每一步都要谨慎仔细。
徐璈看着刚烤好的肉再一次被江遇白眼疾手快地夺走,绷紧了下颌冷冷地说:“皇上大婚,微臣自然是要贺礼以表的。”
江遇白又要伸筷子,徐璈忍无可忍:“但皇上,刚烤好的肉不算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