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东殿内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纸钱香烛的气息,安静非常。
薛先生轻手轻脚地进来,现江遇白就合衣靠在冰棺侧的软塌上睡着了。
徐璈见到薛先生刚要开口,薛先生赶紧摆手:“无需管我。”
薛先生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对上徐璈熬得满是血丝的双眼神色无奈:“今天是最后一日了,要不这里我先看着,将军也歇会儿?”
整整半个月,除了桑枝夏带着糯糯和元宝来灵前给老王爷叩,以及徐明阳和陈允那几个小子来过,唯一陪在这里守着的人就只剩下徐璈。
夜间除了徐璈,江遇白谁都不许进来。
江遇白自己有伤在身,期间还起过一次高热,偏偏偌大的辰东殿内火烛旺盛,半刻都脱不开人。
徐璈几乎是熬得人都瘦了一圈,遭的罪并不比江遇白少。
徐璈闻声轻轻摇头:“无妨,我俩是换着睡的。”
人人都说灵堂不祥,鬼魂莫测,可守在这空荡荡的灵堂内,心里的杂绪倒是平静了许多。
徐璈并不觉得难熬。
薛先生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徐璈自嘲道:“先生有所不知,当年我父亲过世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好生当一回孝子,倒是补足了当年的遗憾。”
薛先生喉头一哽不知说什么好,半晌后叹了口气说:“将军不觉得难熬,那便是最好的。”
现如今能让江遇白如此不设防的人,也只剩下徐璈了。
薛先生看着被香火缭绕着的灵位说:“王爷在世时曾说过,小王爷此生短缺手足,也不知是好是坏,可有了徐家大哥陪着,想来再大的难关也过得去。”
“如今倒是对上了王爷说过的话,小王爷他……”
“先生倒也不必这么说。”
徐璈苦笑打断薛先生不动声色地吹捧,淡淡地说:“我不至于这么快就辞官滚蛋,先生也不必费力哄着我留下。”
“实际上江遇白能走到今日多亏的全是自己,我不占多大功劳,他就算是离了我,也不会比现在差。”
薛先生没想到徐璈说得如此直接,愣了下无奈道:“将军此言差矣。”
“若无将军,那……”
“我说了,不用哄我。”
徐璈神色平静,口吻平淡:“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甘愿为王爷手中刀刃,自为小王爷扫清阻碍的利器,为的不是让他叫我一声哥。”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用不着任何人用一种非你莫属的语气哄着,也无需谁来费心劝着。
他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
薛先生本来还担心徐璈辞官之心不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撇了江遇白独自支撑。
就连一日骂徐璈八遍都不解气的文相都暗中找过薛先生,唯恐徐璈在这个时候脑子犯浑,非要回家种地少了这一员悍将。
众人态度的变化徐璈看得一清二楚。
他也知道这些人为何有这样的转变。
江遇白手中功绩可与他比肩的人遍寻不出,他是可威慑很多人的定心丸。
在足以顶替徐璈的人出现之前,徐璈随意露出的任何一点动向,都足以对本就不稳的人心造成更大的冲击。
这种时候,他是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