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璈没有反对,也不阻拦。
如果桑延佑和徐明阳决定要跟着大军一起出动,那就可以收编入营,不必给任何关照。
至于徐家那边一切都有徐璈处理,纵然是有了任何不好的后果,也与旁人无半点干系。
书生啧啧几声把手令还给梁壬,顿了顿微妙道:“薛先生把人带来了,是不是也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梁壬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没接话。
书生摸着下巴唏嘘:“这些聪明人啊,走一步看百步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再聪明的人也有心甘情愿犯糊涂的时候。
书生意味不明地回头看了一眼薛先生和江遇白在的营帐,心说现在是暂时稳住了,然而也只是暂时的。
薛先生及时赶到,他们的脑袋是暂时保住了。
至于远在王城大开杀戒的徐璈……
“他指定得挨打。”
书生扔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摆摆手走了,梁壬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不等多想也自去忙了。
营帐内,薛先生得知两个小子都去写遗书了,微怔一瞬没忍住低声笑了。
“少年意气可比骄阳之烈,年少轻狂可抵冷月光辉。”
“有志气是好事儿,不枉我一路将人带来。”
江遇白已经醒了,正背靠着柜子坐在地上,逐字逐句地看薛先生带来的家书。
说是家书,其实不如说是老王爷这一年多来每日自己亲笔记下的起居录,剩下的全是不曾对江遇白提起过的话。
满满当当的一箱子,薛先生一页纸角没磕碰着半点,全都带了过来。
江遇白赤红着眼从第一本开始翻看,直到夜深三更,也就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
薛先生剪去一截烛芯又点燃了几根蜡烛,等江遇白看完最后一册才在江遇白的身边坐了下来。
江遇白竭力控制住抖的手,反复张嘴后一字一顿地说:“早在我去西北之前,父王的病就很严重了,是吗?”
薛先生面上仍是带着浅笑,自眼底深处却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了无人可知的涩意。
“是。”
“王爷这些年本就是在强撑心力,日日耗的都是寿数,大巫师早在五年前那就曾直言,王爷如此恐是寿数不长,难待来日,但……”
薛先生苦笑道:“但王爷说,遇白已经长大了,纵是数着日子等死也甘之如饴。”
江遇白浑身失控地颤抖,死死地攥着手中册子说不出话。
薛先生心疼地看着他,轻轻地说:“遇白,你知道自己的相貌与已故的王妃如出一辙吗?”
“你跟你母妃很像,像得宛如是一把日日悬在王爷心口的尖刀。”
老王爷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与亡妻越相似,欣喜之余在心口搅动的全是死生终难再见的痛苦和绝望。
纵是有心谋略江河万里的人,心底深处也藏着不可对人言的恐惧。
那是此生揽权天下,也无缘再见的亡妻。
薛先生喉头哽咽再难出声。
江遇白捂住脸绝望地说:“父王说……”
“说……他很早就想去寻母妃了……他怕自己去得太迟,怕母妃认不出他……”
“可先生,我呢?”
“我娘走了,我爹也不要我了……”
“先生,天下之大,我何处去找可以回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