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吸了吸鼻子,开始谎报自己的近况。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付汀梨有些走神,好像现在她越走越湿冷的躯体,和她听到乔丽潘的声音就想落泪的冲动,才是她面对的现实。
而这个元旦节的一切,才是季节限定的、正在缓慢消融的一场雪。
电话打完,她已经在出租屋门口愣着站了好一会。一边找钥匙,一边滑开手机屏幕,看到还没来得及退出后台的相机。
点开相册,是她刚刚给孔黎鸢拍的照片,一张和广告牌合影的打卡照。
往左滑,还有一张。
她偷偷拍的,站在广告牌内侧的黑影下,拍孔黎鸢被一群年轻炽热的女粉丝围绕着,拍孔黎鸢身上流淌出来的柔情。
她还是那样憋不住事。说想把那个瞬间的孔黎鸢留下来,于是就真的留了下来。
说自己手里还有,就是真的还有。
照片里,孔黎鸢笑着,笑得身上的光都淌成了水。围在身边的这些人,当然不只是这些人,会为孔黎鸢买下商场3d屏幕的播放权应援,甚至会像新闻里说的那样,为孔黎鸢买下天上的星星命名权。
而她会躲在广告牌后,揣着兜里的零钱,想这附近会不会有狗仔蹲守,如果把她拍进去了是好事还是坏事?想如果她拍下这张照片会不会带来麻烦?想孔黎鸢原来还真是特宽容特温存的一个人,甚至还想远了,想到加州永不褪色的太阳和永远敞开永远行驶的复古老车……
手机自动熄屏,照片隐进黑暗里。付汀梨收起手机,拉紧出租屋的门把手,准备开门,顺便叹了口气。
凭着那三天的露水情缘,她在孔黎鸢这得到的够多了。她不想当个犯贱的坏人,也没可能要更多了。
那孔黎鸢呢?她忍不住想,孔黎鸢也是因为那三天,对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吗?还是说孔黎鸢只想和她两清?难不成孔黎鸢想和她再续前缘?
可等把钥匙找出来,她又掐掉自己心里的想法,笑自己自作多情。
和她再续前缘?孔黎鸢图什么?况且她们又哪里来的前缘?
再说了,平白无故想这些做什么?
人就是总要多想,才凭空惹来那么多七情六欲。
她现在像是配考虑七情六欲的人吗?
钥匙插进门锁,反转了两圈,出细微的机械碰撞声音。好像划开空气,又好像咯噔一下,在她脑门敲了一下。
她愣愣地抬头,现灯亮了。
这是六楼的声控灯。她记得这栋楼一共六层,就六楼的灯是坏的,也就六楼的窗户是对着对面大厦的,所以房租比其他层都便宜。
她上次开门还是摸着黑,甚至还被旧锁刮出尖锐的疼,倒是没出血,只手指本来就冰得麻木,尖痛便慢慢转为钝痛。
于是有些费力地去回想,这盏灯是什么时候开始亮的呢?
指望着赶快拆迁并且压根不住这里的房东,难道突然良心现,真的把她六楼的楼道灯都赶在新年之前修好了?就像她在电话里哄乔丽潘的那样?
钥匙又转了回来,开了锁,门打开了,她在显得特别亮堂的楼道里站了一会,看着黑漆漆的房间。
忽然“嘭”地一下,把门关了。
开始往下走,楼道里的声控灯像一张张网,在她面前铺开。她不受控地想起,刚刚乔丽潘在电话里问她节过得怎么样。
她说:
“挺好的,这边还下雪了,我住的地方比较热闹,楼里小孩多,前两天叫叫嚷嚷的,但这几天都没吵了。而且房东也挺好说话的,我说楼道里的灯坏了,她就赶在今天修好了。”已经过去的谈话跟着她到了五楼拐角。她想才怪,她压根没和房东提过这事。
“哦,那你怎么过的?没和你那些朋友一起啊?”拐角的楼道数字从五变成四,临楼道的那户正巧开门放垃圾,瞥她一眼,嘟囔着:不知道一整天吵吵嚷嚷什么。
“有啊,交到了新朋友,也遇到了旧朋友。”四变成三,是门口理店老板娘在打电话,倚靠在墙边吞云吐雾,见她下来打了句招呼:妹妹元旦快乐啊,什么时候再来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