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老爹贺寿的晚宴安排在大兴殿,按照宫宴的最高规格举行。
我在筵席进行了一半的时候被叫到席间,为参加宴会的人弹琴助兴。
我走进殿中时,抬头看了坐在主位的老爹和万夫人一眼,他们也看了看我。
在安仁殿中的一番谈话之后,老爹的心情好了很多,得知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尚在人世,应该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令他高兴的了。
李世民却不知情,以为自己的一番动作终于让老爹对他的印象好了一些。
但是,座中的裴寂、陈演寿等与老爹相厚的老臣仍是一脸严肃,听房遗直说,裴寂在此次筵宴之前曾多次上表,认为方今四海未平,战局不定,前线将士出生入死,身为君王,不应该贪图享乐,只做表面文章。
这些道理本来十分浅显,但裴寂是老爹的心腹,因为这层身份,李世民恐怕只会认为裴寂在危言耸听扫他的兴,绝不会认为是忠君爱国,即便忠君,那个君王也不是他。
因此他在会上当面诘难裴寂,说为老爹贺寿,乃是尽人子之孝,难道要他弃孝道于不顾?如此天下之人又如何会诚心来朝?
裴寂并不傻,当然知道李世民不可能听进他的谏言。
其实在我看来,裴寂还能够坐在这里,依李世民的性格,已经算是很给老爹面子了。
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无玥坐在李世民身侧,宫宴如此安排,她也功不可没。
我坐在殿中的琴案旁,还未抚琴,李世民便问道“郁先生以为,为此盛宴抚琴,与此前在酒肆中盘桓,有何不同呢?”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十分客气的笑意。
我拱手道“回陛下,并无不同。”
李世民“哦”了一声道“那就请先生献技吧。”
他似乎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话,却并没有如何作,大概是想起了几天前在杜康居的对话,觉得我这个人的确有些不通人情。
我想了想,觉得此情此景还是不要让李世民太过难堪,便挑了一比较安适恬静的曲子,不至于如此前在安仁殿中一般太过沉重。
一曲终了,座中竟有人不顾君臣礼节,拍手称好。
我并没有回头看,李世民侧目而视,显然有些不悦,但看清了拍手之人后,却笑道“说的不错。”
那人笑道“陛下,一曲着实不尽兴,何不再抚一曲?但不知这位先生是何许人,宫中乐师微臣大抵熟识,并没有人能有如此技艺呀。”
李世民却摆手道“叔达,你是琴痴,如何竟没有听说过杜康居郁先生的名声?”
我一听“叔达”之名,不禁心中恼恨,这个人本是陈朝皇室,陈叔宝的弟弟,降唐之后入秦王幕府,曾多次在老爹面前进我的谗言。
陈叔达笑道“微臣以为天下伶人乐工,已尽归于宫中,未曾想到民间尽还有如此高人。”
这句话颇有些不合时宜,李世民又生不悦之心,却仍只淡淡地道“真正的高人恐怕不屑于入宫吧,朕记得有一人的琴技尚在这位郁先生之上,只是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陈叔达问道“哦?”
李世民看向老爹,微微一笑道“便是制造宫乱的叛党余孽,张文苏。”
提及张文苏,老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一旁的裴寂和陈演寿也都默然不语。
李世民又道“今日父皇之寿诞,何必提及此事,未免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