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的空气很阴冷,带着一股子难闻的霉味。
这不是楚云逸第一次来大牢,却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探望自己的生母。
直到白云寺的那日,楚云逸才知道原来姜姨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以为为他好地做了这么多的事,犯了那么多错……
某间牢房里,一个身着柳色衣裙的女子形貌憔悴,但是,她的头发依旧梳得整整齐齐,屈膝坐在一块破旧的草席上,背靠在墙。
她原本闭着眼,当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临近时,猛地张开了眼,目光恰好对上了牢房外的少年。
“逸哥儿!”
姜姨娘原本如死灰般的眼眸在看到楚云逸的那一瞬绽放出异常明亮的神采。
她从草席上站了起来,快步抓住了牢房的木栏杆,目光痴痴地看着楚云逸,泪水汹涌地盈满了她的眼眶,从眼角淌落下来……
“你不用在意我,我这一辈子,值了。”姜姨娘哽咽地说道,眼睛越发明亮,恨不得把楚云逸的样子深深地铭刻在心中。
她还以为她这辈子都见不到楚云逸了,能再见他一面,她再无遗憾了。
她已经为楚云逸扫平了所有的障碍,太夫人、楚令霄、楚令宇和楚千凰全都不能再妨碍楚云逸的前程了!
楚云逸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与他相隔不足三尺的姜姨娘。
从知道沈千尘是沈芷亲女的那一刻起,楚云逸就已经知道了一件事,他的姨娘没有他过去以为的那么柔弱单纯。
但是,他还是没想到姜姨娘心可以狠到这个地步,可以犯下这么一连串的大罪,以“为了他”的名义。
楚云逸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双拳在体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他深吸两口气,努力平稳着语调,徐徐地问道:“那么,姨娘有没有想过我呢?”
“我想要你不择手段得来的爵位吗?”
“我一心想要靠自己的本事来搏前程,姨娘你知道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自以为,你一心为‘我’好。”
“姨娘,你真以为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牺牲’换来的吗?”
楚云逸一连问了姜姨娘好几个问题,姜姨娘都没有回答,答非所问:“逸哥儿,你长大了,我很开心。”
她的逸哥儿一直是个光风霁月的孩子,如果她不帮他争,他只会把爵位拱手让人,让给沈云沐,让给二房。
哪怕姜姨娘没有说,可楚云逸还是看得出来,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楚云逸有些艰难地闭了闭眼,声音疲惫,道:“你错了。我有现在,是因为我有一个为我考虑的姐姐。”
姜姨娘当然知道楚云逸是在说沈千尘,不以为然。要不是沈芷带走了沈云沐,沈千尘肯定会把永定侯的爵位给沈云沐。
楚云逸接着往下说:“因为我的姐姐,我才进了玄甲军,我才得到姐夫的教导,我才有机会磨炼了我自己,否则,我就只是一朵暖房中的娇花而已,我不可能是现在的我。”
“如果当初我因为考入国子监的武科,就安于现状,你以为姐夫会把爵位给我吗?”
楚云逸犀利地把姜姨娘的“自以为是”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她直面真相。
姜姨娘想说是因为楚云逸上进,顾玦才会赏识他的人品与才学,可话未出口,又被楚云逸截住了:“姨娘,您以为我很好吗?可像我这样的人国子监里多得是,大齐各州更是数不胜数,姐夫凭什么给我机会?”
“因为姐姐,我才能入了姐夫的眼。”
楚云逸有自知之明,过去这一年,他已经知道了天高地厚,这世上多的是少年英才,可是能称得上天纵奇才、惊才绝艳的人屈指可数。
想要从无数英才中出头,努力很重要,机运也很重要,而他的机运就是他的姐姐,让他得到了常人根本触碰不及的机会。
打个比方说,想做文臣,就要考进士,那么就得从童生考起,经过秀才、举人才能去考进士,那么多读书人要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才能成为举人,而进士更难。
武将也是相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