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的呼吸一窒,手腕上的蛇信嘶嘶颤动,拂过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和爬虫的牙痕。
“为公子做事,是苑儿的福气。”
“嗯,处理干净点。”他说完这句话,不经意转头间,看到不远处那酒楼临街的窗户,一个抱着奶狗的粉面小生正如梦初醒瞠目结舌的看着更远处涌过来的大堆兵士。
那狗从“他”怀里拱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头,忽伸长了鼻子细细嗅着,竟从衣衫某处扒拉出来一块烤鱼干。
“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吃吃吃……”他灵敏到极致的耳朵听见嘟囔声中,鱼干果断进了粉面小生的嘴。
她一边咬,一边深深又苦恼的叹了口气。
景玮再看一眼,折身掩进了黑幕中。
夜色,再次变得安静。
沉默的脚步已经从最外的暗巷尾靠近了影墙,两股势力有种不能细说的默契,双方都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的拔刀。而在衣衫拂动的间隙,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嘶哑的唢呐。
女人一把扯下束缚的披风,露出□□的手臂。
看见了。
十来个同样的劲装的黑衣男人,跃跃欲试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们手上的刀尖都在淌着热血,看不出不同,只能从鞋底窥出一丝不同,有楚国的千层布靴,也有齐国的皮靴。
突围而进的人,只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片刻的讶异后,零星几个齐国暗卫面露喜色,背靠背移向女人。
“苑姑娘!是你?!太好了!”为首的男人肩膀挨了一刀,几乎可以看见森森白骨,他眼底闪过一丝狂喜和希望,“有你在兄弟们就放心了!楚国的狗畜,一早就设了陷阱,借着找人的机会四处围剿我们……”
“连你们都来了?”
“公主,公主不放心——”那首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说道,“同僚一场,虽说现在各为其主,但是公主对公子的心意,与姑娘也是一样的……”
女人扬了扬纤细的长眉,方才那一点温顺消弭无痕,她的眼眸浮现淡淡的雾气。
纤腕翻转,绿色的小蛇复又露出。
那首领没来由的脚一软,便预备退开些,却不料撞上身后一个僵硬的身子。
“没长眼的东西——”他低声喝骂,但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那个身子僵硬的跌倒下去,紧接着其余几人,全部都一个接着一个跌倒下去。
他睁大了眼睛,待要举刀,却看见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踞着一条细细的小蛇,而那还在涌出的鲜血已然变成黑色。
“你,你……”他倒了下去。
女人的声音细如蚊讷:“公主的心意——一样,怎么会一样。”
剩下的都是楚宫的好手,暗红的衣襟像是某种诱惑,他们相互对了对眼色,便半包围的围了上去。
变故只是须臾之间。苑齐沉默站在那里,像冲锋的号角。无声的挣扎中,面带风霜的男人们一个个倒下,饮饱献血的细小爬虫迅速散开,龟缩到了阴暗的墙缝中。
而那兀自静默的女人手背山,一条红色小蛇将尖尖的蛇牙□□,流出来的却是黑色的血,浓稠如墨。
她靠在墙上,几乎虚脱般失力,浅浅深深的呼吸。
凡事皆有代价。便如以身饲毒。
她靠在墙上静静的休息,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子,柔弱飘渺如同一块阴影般飘进了巷子深处。
外面嘈杂声响起来的时候,唐大家的书还是没说到结局,这些说书人惯用的技俩,三言两语也可以渲染出一部五光十色的编年史来。
辛汇这一段书听得心头猫爪子挠心一般,连方才那两公子走了也没多看上一眼,正听得欲罢不能,却听唐大家声音渐渐低下去,她顺着唐大家的眼睛,如梦初醒般看到周围的茶客全都齐齐到了窗边。
不好的直觉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心头没来由一紧,有种可怕的预感,便悄悄抱着小傻狗挪到另一个更高些的位置,这一看顿时傻了眼。
火把通明的街道上,只看兵士林立两侧,为首一匹黑马上的男子,睥睨而前,面色如霜,而他腰间,不知从何处抢来的一把马刀突兀挂在腰间,火光之中,尚有斑斑点点的暗色血迹。